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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六章雾锁沼泽(第1/2页)
紫雾漫过沼泽边缘的芦苇时,苏辞正站在柳宅断墙下,数着砖缝里钻出的野菌。那些菌子顶着白绒,像撒在灰墙上的碎星子,指尖刚触到菌柄,雾就漫了过来,带着股桑皮纸烧透的焦香。
“小心脚下。”安寻的声音从雾里浮出来,他手里的铜灯芯爆出点火星,照亮脚边一道暗沟——沟里积着墨绿色的水,水面漂着层紫沫,像被揉碎的桑花。
苏辞缩回手,野菌的白绒沾在指尖,蹭到衣袖上,竟洇出淡紫的印子。“这雾不对劲。”她捻起那抹紫,凑到灯前看,纤维在光里透亮,像极了桑皮纸浸过紫桑汁的质感。
身后突然传来木板吱呀声,是赵兰推着辆独轮车从雾里出来,车斗里堆着捆成束的紫桑枝,枝桠间缠着半干的苔藓。“沼泽边的紫桑都倒了,枝桠在泥里泡得发涨,正好用来探路。”她把桑枝扔给苏辞,“拿着,比木杖结实。”
桑枝刚入手就往下沉,苏辞差点没抓住——枝心竟吸饱了水,沉甸甸的像灌了铅。她往枝桠断口处看,截面的纹路里嵌着细小的银粒,在灯影里闪了闪,像碎掉的星子。
“这是……”
“银砂。”阿禾从雾深处钻出来,帕子裹着只受伤的水鸟,鸟喙上沾着同样的银粒,“刚才在芦苇丛里捡的,它翅膀被什么东西划了道口子,伤口上全是这玩意儿。”
水鸟扑腾着翅膀,溅出的水珠落在地上,瞬间凝成细小的冰晶。苏辞突然觉出冷来——明明是仲夏,雾里的寒气却像针似的往骨缝里钻。她攥紧桑枝,枝桠上的银粒竟慢慢融进掌心,留下道浅紫的印子,和之前“禾”字烫痕并排着,像枚没刻完的印章。
“往这边走。”安寻推着独轮车往雾浓的地方去,车轮碾过腐叶的声音被雾泡得发闷,“柳先生的粟种在雾里会发光,刚才看见那边有淡紫的光点。”
雾气越来越浓,铜灯的光晕缩成个小圆,只能照见脚前半尺地。苏辞数着桑枝探路的次数,第十七下时,枝尖突然陷进什么东西里,拽出来时带着串墨绿色的水草,草叶上挂着片碎布,料子看着眼熟——和柳先生账册里夹着的那块衣角一模一样。
“是柳先生的衣服碎片。”赵兰捏起碎布,指尖一捻,布丝里掉出粒粟种,落在地上“叮”地响,竟像金属声。苏辞刚要弯腰去捡,粟种突然滚进泥里,原地冒出株嫩芽,芽尖顶着点紫火,晃了晃就往雾里钻。
“跟上它!”
嫩芽跑得极快,像颗会动的火星。众人跟着它钻进片芦苇荡,芦苇秆子比人还高,叶片边缘锋利如刀,划过衣袖时留下细血痕。苏辞突然被什么绊了一下,伸手去扶芦苇,却摸到片冰凉的金属——是块锈蚀的铭牌,上面刻着“柳”字,边角还粘着半片紫桑叶,叶肉早被蛀空,只剩网状的叶脉,像件镂空的小笼子。
“这是……”阿禾的声音发颤,她认出这铭牌的样式,和柳宅祠堂里挂着的功臣牌一模一样,只是那个是红木的,这个却透着股水腥气。
铭牌刚被拿起,周围的芦苇突然哗哗作响,雾里钻出无数条细根,像银色的线,缠上众人的脚踝。苏辞挥起桑枝去砍,枝桠落下的瞬间,那些银根突然爆开,化作漫天紫雾,呛得人睁不开眼。
等雾气稍散,眼前竟多出片残破的竹楼,半截泡在沼泽里,竹片上爬满紫黑色的藤蔓,藤蔓花盘成个“九”字,正好嵌在竹楼门框的裂缝里。赵兰推了推竹门,“吱呀”声惊起群水鸟,鸟翅扫过竹楼横梁,落下些碎木屑,里面混着根铜钥匙,柄上刻着朵半开的桑花。
“钥匙孔该在……”安寻的话没说完,苏辞已伸手按住竹楼柱上的凹槽——那凹槽形状正好能容下铜钥匙,还刻着圈细密的齿纹,像桑果的纹路。
钥匙插进去的瞬间,竹楼突然晃了晃,泡在水里的竹桩往上抬了半尺,露出底下的暗格。暗格里没有账册,只有个黑陶碗,碗底刻着行反字:“月出时,翻碗见影。”
“现在才刚过午时。”赵兰把陶碗裹进布巾,“得在这儿等七个时辰,可这雾……”
话没说完,沼泽里突然咕嘟冒泡,钻出只背甲带棱的老鳖,壳上爬满银根,竟像件铠甲。它慢吞吞地爬向竹楼,嘴里叼着片桑皮纸,纸上用紫桑汁写着:“银根怕火,紫火畏月。”
阿禾突然想起什么,解开帕子把粟种倒在陶碗里,又划亮火折子去点——粟种遇火竟不烧,反倒冒出淡紫的光,把周围的雾染成片紫纱。那些缠在脚踝的银根果然往后缩,像怕烫似的。
“原来柳先生早把法子藏在粟种里。”苏辞看着紫火里的粟种,突然发现每粒种子上都有个极小的字,凑在一起看,正是“雾散于酉时三刻”。
酉时三刻,雾果然像被谁掀了层纱,慢慢淡下去。沼泽水面浮出层碎冰,拼出九条溪的纹路,月光落在冰上,纹路突然发亮,像银线似的往竹楼聚,最终在门口凝成个“粟”字。
赵兰把陶碗倒扣在冰纹中央,碗底的反字映在冰上,竟变成行正字:“下挖三尺,有活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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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寻挥起工兵铲往下挖,泥土里混着碎银粒,挖至三尺深时,突然涌出股清水,水里漂着个木盒,盒盖上刻着幅画——九只水鸟衔着桑枝,围着轮圆月飞,画角题着行小字:“桑落之前,水归其壑。”
打开木盒的瞬间,众人都愣住了——里面没有金银,没有密信,只有把青铜钥匙,柄上的花纹和柳先生砚台底的暗纹一模一样。苏辞摸着钥匙,突然想起砚台里那个没填完的“归”字刻痕,心口猛地一跳。
这时,沼泽深处传来阵奇怪的响动,像有什么东西在水里翻身。老鳖突然沉下水,背甲上的银根在水面拼出个“危”字。苏辞抬头看月,不知何时,月边缠上了圈黑晕,像被墨染过似的。
竹楼的竹片突然簌簌发抖,刚才那株带紫火的粟苗疯长起来,藤须缠上横梁,开出朵巨大的花,花蕊里坐着个小人,模样竟和柳先生有七分像,开口时声音细得像蚊蚋:“他们来了。”
“他们是谁?”阿禾攥紧帕子,掌心的“禾”字烫得厉害。
小人没回答,只是指了指水里——月光穿透水面,能看见无数黑影在游动,像被惊动的鱼群,正往竹楼这边靠。苏辞握紧青铜钥匙,突然明白柳先生为什么要藏这把钥匙——它根本不是开什么箱子的,是用来锁东西的。
锁什么?她低头看了眼脚下的活水,水里的木盒倒影突然变了,映出片黑压压的船队,船帆上画着个狰狞的兽头,正顺着九条溪往沼泽来。
“是当年抢公粮的那群匪船!”赵兰的声音发颤,“我爹说过,二十年前他们烧了柳宅,柳先生就是那时失踪的……”
粟苗突然剧烈摇晃,花瓣纷纷落下,化作漫天紫火,照亮了沼泽对岸——无数只眼睛在雾里亮着,像浮在水上的星子,正一点点逼近。苏辞举起青铜钥匙,钥匙尖的寒光与月晕碰在一起,竟在竹楼周围撑起道光墙,把那些黑影挡在外面。
可光墙正在变暗,水里的银根不知何时缠上了光墙,像无数细小的吸管,正一点点吸走光气。老鳖再次浮上来,背甲裂开道缝,露出块桑皮纸,上面是柳先生的字迹:“钥匙蘸活水,可画界。”
苏辞立刻把钥匙伸进活水,再抽出来时,钥匙尖挂着串水珠,在光墙上一画,竟画出道火痕,银根一碰到就蜷成个球。她顺着九道溪的冰纹画下去,火痕在光墙上烧出个“九”字,那些黑影撞在上面,发出凄厉的嘶叫。
可黑影太多了,光墙的裂缝越来越大。粟苗小人突然跳进陶碗,化作粒种子,顺着活水钻进水底。紧接着,沼泽里冒出无数粟苗,苗尖的紫火连成片,像道火网,暂时拦住了黑影。
“酉时过了!”安寻看着日晷,“月晕越来越浓,光墙撑不了多久。”
苏辞摸着掌心的“禾”字烫痕,突然想起柳先生账册里的话:“桑火能引雷。”她看向赵兰怀里的紫桑枝,又看了看天上的月晕——月晕是雷暴的前兆。
“赵兰,把桑枝捆成束!阿禾,用粟种的紫火点着!”
紫桑枝遇火即燃,冒出的浓烟直冲向月晕,没多久,天上果然滚过声雷。苏辞举起蘸了活水的青铜钥匙,对准雷声来的方向——雷劈在钥匙上的瞬间,她把钥匙插进竹楼柱的凹槽里。
整座竹楼突然发亮,九道火光顺着冰纹冲进九条溪,水里的黑影惨叫着散开。可就在这时,苏辞发现掌心的“禾”字烫痕正在变淡,像被水冲过似的。她低头看陶碗,碗里的活水不知何时变成了墨色,倒映的月晕里,竟浮出个模糊的人影,正往沼泽深处走。
“柳先生?”阿禾的声音发颤。
人影没回头,只是挥了挥手,墨水里浮出最后行字:“钥匙归砚,粟种归田。”
雷声渐歇,紫火慢慢熄灭。苏辞拔出青铜钥匙,光墙随之消失,沼泽里的黑影也没了踪迹,只剩那只老鳖趴在竹楼边,背甲上的银根渐渐褪成白色,像层薄雪。
安寻捡起块银根融化的碎屑,在手里捻了捻,竟变成粒粟种。“原来银根是粟种变的。”他突然懂了,“柳先生用粟种养银根,银根护活水,活水养着沼泽……这是个环。”
苏辞把青铜钥匙放进木盒,突然明白“钥匙归砚”是什么意思——砚台底的暗格,该是它最终的去处。她摸着掌心淡下去的烫痕,再看那片沼泽,水面已恢复平静,只有月光在冰纹上跳,像无数粒会动的粟种。
竹楼的竹片开始簌簌往下掉,像完成了使命。赵兰把陶碗里的粟种倒进沼泽,“粟种归田,说的是这个吧。”种子落水的瞬间,竟冒出些细小的绿芽,在水里轻轻晃。
回程时,苏辞回头望了眼,看见老鳖驮着那片柳先生的衣角,慢慢沉进沼泽深处,水面只留下圈涟漪,像个没写完的**。雾又漫了上来,这次却带着桑花的香气,不再有寒气了。
掌心的“禾”字还剩道浅痕,像枚快褪尽的印章。苏辞握紧木盒里的青铜钥匙,觉得它在发烫,像块刚从灶膛里取出来的烙铁——该带它回砚台身边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