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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5章:李导的提点(第1/2页)
道具枪事件的阴影,如同化工厂区经久不散的刺鼻气味,顽固地弥漫在《无声之境》剧组上空。尽管警方介入调查,安保措施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级别,但那种人人自危、互相猜疑的低气压,却难以轻易驱散。拍摄仍在继续,只是每个人脸上都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警惕和审视。
秦薇和楚然之间,因那次深夜密谈而达成的“战时同盟”,在表面上并未带来任何改变。他们依旧维持着专业而疏离的同事关系,甚至比之前更加谨慎,避免任何可能引起误会的接触。但在无人察觉的暗处,那台单线联系的备用手机,成了连接两颗紧绷心灵的唯一脆弱纽带,承载着零星却关键的信息碎片交换。
然而,这种刻意营造的平静,很快被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打破了。
这天下午,拍摄间隙。秦薇刚结束一场情绪消耗巨大的独角戏,正坐在专属休息椅上,由化妆师补妆,小张递上温水。她闭着眼,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,显然还未完全从角色沉重的情绪中抽离。
执行导演快步走了过来,低声对林娜说了几句。林娜点点头,走到秦薇身边,俯身轻声道:“薇薇,李导请你过去一下,在他的临时休息室,说想跟你聊聊刚才那场戏。”
秦薇睁开眼,眼中闪过一丝讶异。李导虽然要求严格,但很少在拍摄中途特意叫演员去私下谈戏,尤其是在这种敏感时期。她点了点头,对化妆师示意了一下,站起身,整理了一下戏服。
“我陪你过去。”林娜低声道,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。
秦薇微微摇头:“不用,李导既然只叫了我,应该是有他的考虑。你在这里等我。”她的语气平静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。
林娜只好停下脚步,目送她跟着执行导演走向位于片场边缘、由集装箱改造的李导专用休息室。
休息室的门虚掩着。执行导演敲了敲门,里面传来李导沉稳的声音:“请进。”
秦薇独自推门而入。休息室不大,陈设简单,一张书桌,几把椅子,墙上贴满了分镜图和场景照片。李导正坐在书桌后,手里拿着一支红笔,在剧本上做着标记。他穿着标志性的导演马甲,脸上带着拍摄带来的倦容,但那双眼睛却依旧锐利有神,仿佛能穿透一切表象。
“李导。”秦薇礼貌地打招呼。
“秦薇来了,坐。”李导放下笔,指了指桌前的椅子,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,“刚才那场戏,非常好。那种绝望中透着一丝不甘的挣扎感,层次递进得很精准,尤其是最后那个眼神,留白的韵味十足。”他毫不吝啬地给予了高度赞扬。
“谢谢导演。”秦薇在椅子上坐下,姿态优雅而谦逊,“是您引导得好。”
李导摆了摆手,身体微微前倾,目光专注地落在秦薇脸上,话锋却悄然一转:“不过,我找你过来,不单单是为了夸你。我是想跟你聊聊……‘林晚’这个角色,在接下来的剧情走向中,她与‘陈默’之间那种复杂的情感纠葛,你怎么看?”
秦薇的心微微一动,面上不动声色:“林晚对陈默,一开始是警惕、利用,甚至带有偏见。但随着一次次共同经历生死边缘,她开始看到陈默身上与她相似的孤独和挣扎,一种同病相怜的共鸣感逐渐产生。但这种感情是矛盾的,充满了不信任和自我保护,因为她背负的过去不允许她轻易交付真心。”
“说得很对。”李导赞许地点点头,手指轻轻敲着桌面,眼神变得有些深邃,“这种矛盾感和拉扯感,是角色魅力的核心。但演绎这种复杂情感,对演员的要求极高。它需要演员既能彻底投入,感同身受,又要保持一份清醒的抽离感,懂得在关键时刻……收放自如。”
他的话语意味深长,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秦薇看似平静无波的眼眸深处。
秦薇的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。她迎上李导的目光,语气平稳:“我明白导演的意思。演员需要生活在角色里,但不能被角色吞噬。情感的投入是为了真实,但理性的控制是为了艺术和……自我保护。”
“没错,自我保护。”李导重复了一遍这个词,语气加重了些许,“我们这个行业,就像一个大染缸,也是一个放大镜。一点点情绪的火花,落在外面,可能就会被放大成燎原之火。尤其是在剧组这种封闭又复杂的环境里,人多眼杂,心思各异。”
他顿了顿,拿起桌上的保温杯喝了一口水,仿佛随口提起般说道:“前两天道具枪那事,现在想起来还让人后怕。这剧组里啊,表面风平浪静,底下不知道藏着多少暗流。有些人,为了利益,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。你们做演员的,尤其是像你和楚然这样站在风口浪尖的,更要时刻谨言慎行,保护好自己。有时候,戏里的默契是好事,能碰撞出火花,但戏外……分寸的把握,至关重要。”
秦薇的心脏猛地一缩!李导这番话,听起来是在泛泛而谈剧组安全和演员修养,但结合他之前对“收放自如”的强调,以及此刻意有所指的眼神……这分明是在敲打她!他是不是……察觉到了什么?察觉到了她和楚然之间那种超出寻常同事的、微妙的气场联系?还是仅仅在提醒他们注意剧组内部可能存在的恶意?
她迅速垂下眼眸,掩饰住瞬间翻涌的情绪,再抬眼时,已恢复了一贯的冷静淡然:“谢谢导演提醒,我会注意的。无论在戏里还是戏外,我都会把握好分寸,不会让私人情绪影响工作。”她的回答滴水不漏,既承认了提醒,又划清了界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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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导深深地看了她一眼,那目光仿佛能洞悉人心,却又带着一种长辈式的宽容和……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。他笑了笑,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,转而开始讨论下一场戏的一个具体细节调整。
又聊了几分钟,秦薇才起身告辞。走出休息室时,她的后背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。李导的提点,像一根柔软的针,精准地刺中了她内心最隐秘的担忧。
几乎是在同一天的傍晚,楚然也收到了类似的“邀请”。
他刚拍完一场动作戏,满身尘土汗水,正拿着毛巾擦脸,阿哲过来低声道:“然哥,李导让你去他休息室一趟,说聊聊‘陈默’后面的心理转变。”
楚然擦脸的动作顿了一下,眼中闪过一丝诧异,随即点头:“好,我马上过去。”
他简单整理了一下,独自走向李导的休息室。
进门后,李导对他说的开场白与对秦薇时如出一辙,先是对他近期表演,尤其是那种“亦正亦邪、充满毁灭性魅力”的演绎给予了高度肯定。
“……楚然啊,你把这个角色的层次感演出来了,很难得。”李导看着他,目光中带着欣赏,“陈默对林晚的感情,那种看似玩世不恭下的执着,甚至带着点飞蛾扑火般的疯狂,你把握得很准。这种投入,是演员的宝贵品质。”
楚然谦逊地笑了笑:“是导演和剧本给的空间好。”
李导话锋一转,语气变得有些凝重:“但是啊,年轻人,有激情是好事,但也要懂得控制火候。戏是戏,生活是生活。有时候入戏太深,容易把戏里的情感依赖带到戏外,这很危险。尤其是在这个圈子里,多少双眼睛盯着,一点风吹草动,都可能被解读出无数个版本。”
他拿起桌上的烟,却没有点燃,只是拿在手里把玩着,目光似乎透过烟雾看向远方:“我在这行几十年,见过太多因为一出戏结缘,又因为现实种种而分开的例子。名利场是个放大镜,也是个绞肉机。你们现在还年轻,前途无量,更要学会保护自己,也要……保护身边的人。有些距离,保持好了,对彼此都是一种负责。”
楚然听着这些话,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,眼神变得认真起来。李导的话,听起来是前辈对后辈的关怀和职业建议,但那句“保护身边的人”和“保持距离”,却像是一记重锤,敲在他的心上。导演是不是知道了什么?还是在用这种方式警告他,不要因为戏里的感情而做出不理智的行为,以免连累秦薇?
他深吸一口气,郑重地点了点头:“李导,您的话我记住了。我会分清戏里戏外,不会让角色影响我的判断。也会……注意影响,保护好自己,不给大家添麻烦。”他的回答同样谨慎,带着对前辈尊敬的姿态。
李导看着他年轻却已显沉稳的脸庞,轻轻叹了口气,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明白就好。去吧,好好准备下一场。”
楚然走出导演休息室时,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。他脸上的轻松神色消失殆尽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凝重。阿哲迎上来,看到他脸色不对,担心地问:“然哥,怎么了?导演说什么了?”
楚然摇了摇头,没有回答,只是低声说:“回去吧。”
当晚,各自回到酒店房间后。
秦薇站在落地窗前,看着窗外城市的夜景,脑海中反复回响着李导那些意味深长的话语。她无法确定,李导究竟是凭借艺术家超乎常人的敏锐直觉,捕捉到了她和楚然之间那份难以完全掩饰的“化学反应”,还是仅仅出于对剧组复杂环境和潜在危险的担忧,而给予的泛泛提醒。
但无论如何,李导的这番话,都像一面镜子,照出了她内心深处一直存在的恐惧——害怕这段关系曝光所带来的毁灭性后果,害怕会连累楚然正处于巅峰的事业。
她拿起那台备用手机,屏幕漆黑,映出她蹙眉沉思的脸。
几乎在同一时间,另一间套房内。
楚然坐在沙发上,手里也握着那台备用手机。李导的提醒,让他更加清晰地认识到现实的残酷。他之前的冲动和委屈,在导演那番饱经沧桑的话语面前,显得如此幼稚和不计后果。他想要的光明正大,很可能意味着将她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。
他点开加密通讯界面,输入又删除,反复几次,最终只发出了一句极其简短的话:
【V:李导今天也找我了。】
几秒钟后,秦薇的回复传来,同样简洁:
【R:嗯。我也是。】
【V:他可能察觉到了什么。或者,只是在提醒我们注意别的危险。】
【R:我明白。以后会更小心。】
对话到此为止。没有过多的交流,但一种沉重的、共同的危机感,通过这简短的几个字,清晰地传递给了对方。
李导的这次分别谈话,像一场无声的春雨,并未化解外部的风暴,却悄然浸润了两人之间因争执和猜疑而干涸龟裂的土地。它没有带来答案,反而增添了更深的迷雾,但同时也以一种奇特的方式,将他们的命运更加紧密地捆绑在了一起。
他们都知道,前路更加凶险了。不仅需要应对暗处的敌人,还要时刻警惕来自“自己人”的、可能洞悉一切的目光。
这场戏,越来越难演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