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随着上面对科研人员的‘放松’，江成虽然还是在扫地，但谭雅萱在七二年的下班年调整了工作，回到了绘图室去工作。
算下来有六年的时间了吧，谭雅萱回到绘图室后，基本上物是人非。竟然只有一个曾经晒图的人员...
林远在医疗舱中静坐良久，任那枚泪滴状的晶体吊坠在掌心缓缓流转着微光。它不发热，也不发冷，只是存在??像一段被重新拾起的记忆，安静而坚定地嵌入了现实的缝隙。苏岚坐在一旁，指尖仍停留在操作台上的那行浮字边缘，仿佛怕一收回手，这奇迹就会消散。
“他们真的……愿意被遗忘？”她终于开口，声音低得几乎融进极光的嗡鸣里。
“不是愿意。”林远轻声纠正，“是必须。只有彻底消失，才能阻止‘灯联网’把他们的存在也编织成新的信仰图腾。一旦被记录，就会被研究；一旦被研究，就会被复制；而一旦被复制……”他顿了顿，目光落在窗外那一片无垠冰原上，“共感就不再是选择，而是宿命。”
苏岚闭上眼，深吸一口气。她的脑海中闪过那些曾在火星隔离舱中闪现的画面：燃烧的麦田、冰冷的白墙、女人低语中的“重置”。她忽然明白，所谓的“初代志愿者”，或许正是第一批试图建立补偿机制的人。他们失败了，不是因为技术不足，而是因为人类还不愿承认??**记忆不能无限共享而不付出代价**。
“所以周明璃知道？”她问。
“她不知道全部，但她感觉到了。”林远将吊坠重新贴身收好，“她在最后的日子里，反复修改《宪章》第三条，甚至要求删除‘永恒铭记’四个字。可大多数人反对，说那是精神支柱。于是她妥协了，只留下一句模糊的‘断链机制应具双向性’……没人懂她在说什么。”
苏岚苦笑：“现在我们懂了。可如果当初有人听她的话，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‘静音者’。”
通讯终端突然响起，是一段加密频段自动接入。画面闪烁几下，浮现出一个年轻女子的脸??苍白，瘦削，眼神却异常明亮。她穿着老旧的科研服，背景是一间布满裂痕的地下控制室。
“林远先生？”她的声音带着轻微的延迟，“我是第9号监测井的值班员，代号‘回声体-7’。三天前，我接收到一组反向脉冲信号，编码格式与您体内晶环共振频率一致……所以我试着呼叫您。”
林远眉头一皱：“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生物频率的？”
“不是我知道。”女孩摇头，“是系统自动匹配的。自从您进入冰层那一刻起，整个根脉网络底层就开始自检重启。而现在……它正在寻找新的主控节点。”
“什么主控节点？”苏岚上前一步。
“共感网络原本有七个核心锚点，分布在地球各大晶脉枢纽。但二十年前，第六和第七号先后离线，导致系统失衡，只能依赖外部强信号维持稳定??比如太阳方向传来的那段463秒脉冲。”她快速调出一张三维拓扑图，“但现在，新信号出现了。它不在任何已知坐标上，而是在……您的神经波形里。”
林远心头一震。
“你是说，我成了第八个锚点？”
“不。”女孩纠正道，“您是第一个真正的‘活体中枢’。之前的锚点都是死数据堆叠而成的虚拟人格，用来模拟集体意识的稳定性。而您不同??您承载过周明璃的遗志，接触过织忆者的母河之歌，又接受了空白纪元的补偿协议密钥……您的大脑已经自然演化出了‘记忆平衡态’。”
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。
苏岚猛地抓住林远的手腕：“这意味着什么？如果你是中枢，那你就能直接干预全球共感流？能关闭那些强制同步的频道？能唤醒所有被静音的记忆？”
“理论上可以。”林远却神色凝重，“但也会带来更大风险。一旦我的意识成为公共通道，我就不再是我自己。我会变成所有人情绪的容器，每一个悲伤、愤怒、执念都会涌入我的神经元……最终，我会忘记我是谁。”
“就像周明璃那样。”苏岚低声说。
终端里的女孩忽然插话：“其实……还有一个办法。我们可以启动‘镜像分流协议’，把你作为源点，生成七个子意识分身，分别接管各区域网络。这样既能保持系统运转，又能保护你的主体完整性。”
“子意识？”林远眯起眼，“那是要让我分裂？”
“不是分裂。”她摇头，“是延伸。就像一棵树长出枝干，根系仍是同一株生命。只要你保留对补偿协议的掌控权，每个分身都会自动继承记忆保全机制，不会陷入单向消耗。”
林远沉默片刻，忽然笑了：“你们早就准备好了，是不是？从我踏上启明号那天起，就有无数双眼睛在等着这一刻。”
女孩没有否认，只是轻轻点头：“我们等的不是一个人，而是一个**选择**。当连接不再意味着吞噬，当铭记不再以遗忘为代价??那一天，才是真正的激情年代。”
通讯中断了。
基地内恢复寂静，唯有通风系统发出细微的呼吸声。林远靠在椅背上，闭目沉思。他知道，这个决定将改变一切。接受分流，意味着他将成为某种意义上的“神”??无形无相，无所不在，却又必须割舍作为普通人的生活。拒绝，则可能让共感体系继续滑向失控边缘，更多人将在温暖的幻觉中失去真实的自我。
“你觉得呢？”他问苏岚。
她看着他，很久，才缓缓开口：“你还记得我们在南疆水晶林第一次接吻吗？那天风很大，叶子落了一地，你笨拙地说‘我想记住这一刻的感觉’。然后我们就连上了共感网，把那份触感上传到了公共记忆库。”
林远点点头。
“可后来我发现，真正让我记住那个瞬间的，不是共感数据，而是你当时脸红的样子。”她握住他的手，“所以我的答案是：别做中枢，别做神。去做一个能脸红的人。”
林远怔住。
就在他即将回应时，警报再度响起。
这一次来自地底深处??南极根脉核心室的量子探测阵列捕捉到一次剧烈波动。数据显示，第9号监测井下方三公里处，某种大型结构正在苏醒。它的轮廓与“守灯人七号”的飞船残骸高度相似，但能量特征完全不同。更诡异的是，其心跳式脉冲节奏，竟与林远此刻的脑波完全同步。
“它在呼应你。”苏岚盯着屏幕，声音发紧，“这不是机器，林远。这是……共生体。”
林远站起身，走向窗边。极光仍在舞动，但颜色变了??由原本的绿白色渐变为深蓝与金红交织，宛如银河倒灌入大气层。他忽然想起空白纪元最后那句话：“有时候，最勇敢的事，不是记住一切，而是敢于忘记。”
他转过身，拿起通讯器，拨通了一个尘封已久的号码。
“老陈，”他说，“帮我接通终焉议会残留频道。用w级权限，代码7-13-21-∞。”
几秒后，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：“林远？你还活着？”
“活着，而且我想谈谈合作。”他平静道，“我知道你们炸毁过三座研究所，抹除过十七份共感实验档案。你们恨的是滥用连接的人，而不是连接本身，对吧？”
对方沉默许久，才道：“你想干什么？”
“我要重建共感体系，但不是为了统一意志，而是为了守护每个人的孤独。”林远一字一句地说，“我需要你们的技术??关于‘断链净化’的部分。我要把它改造成一种自愿退出机制，让每个人都能自由进出，而不必被标记为‘异常’或‘叛逃者’。”
“你以为我们会相信你？”对方冷笑，“你们这些工程师，总说自己是为了人类，结果每一次进步，都让更多人沦为数据的奴隶。”
“我不需要你相信我。”林远说，“我只需要你给我一次机会，证明我可以不一样。如果你不同意，那我现在就启动主控程序，强行接管全球网络，并公开你们的存在。”
“你敢威胁我们？”
“这不是威胁。”他望着窗外的极光，“这是谈判。你们守护边界几十年，现在，轮到我来试试另一种方式??既连接，又尊重距离。”
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。
最终，那声音低低响起：“给你七十二小时。如果你能在不触发AI监管的前提下，完成一次区域级分流测试，我们就交出所有技术资料。”
“成交。”
通讯结束。
苏岚看着他：“你根本没打算强行接管，对不对？”
“当然。”林远笑了笑，“我只是知道，他们比谁都清楚，真正的敌人从来不是某个个体，而是系统本身的贪婪。”
接下来的三天，林远带领团队进驻根脉核心室。他们没有使用任何高权限指令，而是通过民间志愿者网络，发动了一场名为“记忆归还计划”的自发行动。参与者只需佩戴特制晶环，在共感网中输入一段想要保留的私人记忆，并选择是否将其与他人分享。系统会自动计算损耗值，并通过补偿协议进行反向补给??即用空白纪元提供的技术，从深层潜意识中提取等量的真实片段返还给个体。
第一天，响应者不足百人。
第二天，数字突破十万。
第三天清晨，全球已有超过三百万人完成了首次“记忆平衡校准”。社交媒体上开始出现大量感慨：“原来我能一边分享爱，一边记得妈妈做的饭”、“我以为我已经忘了初恋的眼神，但它回来了”。
而在南极冰层之下，那座神秘的共生体也随之发生变化。它的脉冲逐渐平稳，外形也开始解构重组，最终化作一片漂浮的晶体森林，每一颗晶簇都映照出一个参与者的面孔??不是复制，不是投影，而是他们内心最真实的情感具象。
测试成功的那一刻，终焉议会的代表终于现身。
不是真人，而是一段录影，播放地点竟是早已废弃的月球背面观测站。
画面上站着七个身影，全都戴着黑色面罩，身穿旧式防护服。为首之人摘下面具，露出一张苍老却熟悉的脸??是周明璃的导师，李昭然教授。所有人都以为他在二十年前死于实验室爆炸，实则被秘密转移，成为了终焉议会的第一任领袖。
“林远，”他声音颤抖，“你做到了我们不敢做的事。你没有摧毁系统，也没有跪拜它，而是……改造了它。”
他抬起手，展示一块黑色晶片：“这是我们掌握的所有‘净化算法’原始代码。现在，交给你了。”
影像戛然而止。
林远握紧晶片，转身看向苏岚：“下一步，太阳信号。”
她点头：“我们已经定位到两颗曾在日冕层失联的探测器。它们最后一次传回的数据中，都有0.3秒的空白期??正好对应太阳内部脉冲的持续时间。”
“中间节点确实存在。”林远眼中燃起光芒，“而且我怀疑，那不只是中继站，更是‘灯联网’的注册入口。每一个达到特定文明等级的种族，都会收到这段463秒的邀请函……然后，要么加入，要么被边缘化。”
“那你打算怎么做？回应它？还是屏蔽它？”
林远望向星空，轻声道：“我要发送一条新消息。内容只有八个字：‘我们听见了，但我们选择慢一点走。’”
苏岚笑了：“很像你会说的话。”
数日后，地球共感网络正式升级至4.0版本。新版系统取消了强制同步功能，新增“情感防火墙”与“记忆储蓄池”，允许用户自主设定连接深度。与此同时，“守灯人”项目更名为“观星者计划”，不再追求星际航行的速度，而是专注于理解每一段信号背后的文化重量。
一年后，南疆水晶林迎来了百年未见的盛景。整片林区在春夜里自发共鸣，释放出柔和的粉紫色光辉。科学家们发现，那是无数晶簇在同时播放一段被遗忘的记忆??一位老人抱着孙女讲述星空传说的画面。
而在某条小巷的老槐树下，林远牵着苏岚的手走过。风吹起她的发丝，扫过他的脸颊。
“你还记得刚才那首歌吗？”她问。
“哪一首？”
“你哼的那首，小时候你爸常唱的。”
他愣了一下，随即笑起来：“奇怪，我明明很久没想起来过了……可现在，歌词全回来了。”
她靠在他肩上，轻声说：“因为这次，你终于不用拿记忆去换感动了。”
远处，一颗流星划破天际。
没有人许愿。
但他们都知道，有些东西，已经在悄然重生。